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安雷】I would die for you

·交党费!
·cp安雷
·原著向,有一定私设
·字数:13841
·OOC属于我,人设属于七创社



·评论使我强大[高亮]





001.



安迷修捏着他用不算多的积分换来的碳酸饮料,双臂很是随意的搭在护栏上。有被撞裂的碎石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地向他的脸上招呼,安迷修侧过头,闪过了尚且还带着电弧的一击。
这一下并不是有意针对安迷修的攻击,只不过是中心赛场的余波。空旷的大厅上有两人扛着自己的武器相互向对方冲去,武器撞在一起时发出“砰”的巨响,圆形的冲击力以两人为中点迅猛的向四周扩散。
这不是最致命的。
在安迷修看不见的另一头,身体周围环绕着电光的男人发出肆意的笑声,毫无顾忌的给这场战争添乱,每块飞出的碎石几乎都带着他的佳作,把周围的场地搞得一通乱。
终于大厅中央的两人停下了手,银发的男人提着绿色的长剑挡住误入的金发少年。对面站在乱石堆上的大赛NO.1发出了不屑的哼声,径直踩着破碎的裁判球离开了现场。



“真是够肆意的一个人。”安迷修赞叹道。



然而此时他更在意的不是场上剩下的两个开始上演你走我追情感剧场的发小。巨大的惊雷倏忽从天而降,安迷修幻化出双剑迅速的向上甩出两道弧光,借着冲力向后空翻跳跃,精准的落在雷电的波及范围之外。满地的尘埃被震的惊起,纷纷扬扬的扰乱人的视线。安迷修却准确的抬头,在漫天的灰烬中锁定了目标。



“雷狮。”



他确认似的吐出了两个字,碧绿的眼瞳里渐渐浮现出了那个人的身影。一言不合就送来一道惊雷的毫不客气的来客趾高气扬的站在凸起的柱台上。远处吹来一阵狂风把剩余的尘雾吹散的一干二净,那人的头巾尾摆也像是要向远方飞去那样张扬,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塑料瓶坠地发出不算响的声音,安迷修颇有点惋惜看着洒了一地的饮料。雷狮顺着目光看去,发出了不屑的嗤笑。



“哟,双剑的安迷修。”



那大概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就像无数孽缘的始端,握着双剑的骑士与扛着巨锤的海盗,一个自诩冷静,一个肆意妄为,犹如两条毫不相同的逆行线,终于在某一天产生了交点。



安迷修再一次看向雷狮。他全身的血液都因为方才短暂的交锋而剧烈跳动着,心脏不停地鼓动给全身带去热血沸腾的信号,大脑想要发出交战的指令,却被安迷修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下次见面,”安迷修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冷热流上流转的剑影在他眼底沉淀着更加锐利的锋芒,“我一定会杀了你,雷狮。”



而雷狮只是收起了一贯嘲讽的嗤笑,挥舞着锤尖指向安迷修,抬高下巴换上了挑衅的神色。



“那就来试试看吧,安迷修。”






002.



大赛进入了第二个阶段,大批的参赛者因为没度过预赛而被淘汰。安迷修看着不远处的人被从天而降的金光笼罩。边缘并不是完全封闭的状态,飘散的金光从里面漏出,美好的就像是天堂的召唤。
他头一次开始思考一些问题。
这是以前的他所不会去思考的。尽管他对于师傅所传授的骑士道还有点懵懂,却不妨碍他从师傅平日的言行举止中学到一些他所需要的,可以为他铺实坚定道路的东西——他的心是无畏的,仅仅这一点便足够强大。
那金光像是神明所给予的召唤,带着六翼的天使在穹顶之上带着慈爱的目光注视人间,飘零的洁白羽毛仿若为人间下的一场盛雪。
安迷修清晰的知道自己所看见的是幻想。他的目光透过天幕,那之外有无数冷冰冰的机械,带给他们幻觉,也带给他们死亡。



安迷修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蹭着他的腿。他躬下身揪住来物的后颈,轻柔的把它举起来放在手心。
是一只很可爱的兔子,雪白的绒毛滑顺的扫过肌肤,带来一片细密的痒意。
安迷修认得这兔子的品种。凹凸大赛里从来没有人畜无害的生物,越是不起眼并且乖巧动人,越是带有攻击力,一口下去准能搞掉你半只手。
然而这会儿兔子一点攻击安迷修的意味都没有。倒不如说从这道光开始的一瞬间,整个星球就变得宁静了。所有的生物都抬头看着这些光,不同的眸色中流转着一样的光辉。



这些生物比起参赛者来说,在这个星球上活的更加久。幸运的、一直没被参赛者找到而被杀死换得积分的,就能看着一届又一届的参赛者来来去去,从不停留。
凹凸大赛最终只能活下来一个人。安迷修猜想,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有这么一道光束,你不是生而属于这里,却在死后与这儿融为一体,变成另一种形式存在着。
“你们是在敬畏它吗?”安迷修低头凝视静卧在手心的兔子。
敬畏死亡,才能更明白生存的意义。



安迷修在这个星球独自一人的行走着。他穿过枝头都凝着霜雪的森林,踏过逆流着熔岩的火山。碎屑星石与他为伍,日月光辉与他同在。
他孑然一身却从不孤独。
世界不会让一个人独自徘徊,人的一生交错着无数的惊喜与意外。就像现在——



“又是你啊,雷狮。”安迷修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也仅仅觉得无奈而已,却并没有对雷狮的出现产生些许惊讶。
相遇的多了,再次相遇就不那么偶然了。短短一段时间遇到雷狮的倍数乘几何次上升,安迷修甚至怀疑过雷狮是瞅准了他的路线来截人的。
尽管这个想法在日后被雷狮大大的鄙夷了一番并且表示安迷修身上并没有任何需要他耗费时间和精力的地方——



而现在。
雷狮坐在向上攀岩的巨石的顶端,一脚踩着巨石,一脚悬空的挂在上边,坐姿极其霸气侧漏,与之相对的欠扁程度也明显上升。
“啧,”安迷修听见雷狮很不耐烦的应付了一声,“怎么是你啊。”
“就那么讨厌看到我吗,”安迷修虽然说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截然不同的肯定。他抬头瞧了眼雷狮的身后,确认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很是好奇的问道:“你的三个小跟班呢?”
无怪乎安迷修有如此疑问,实在是每次他碰到雷狮的时候,雷狮身后总是跟着三个大型摆件。安迷修一度以为这是绑定装备不可拆卸的那种,现在看来反而是他的脑洞有点不靠谱。
“你怕不是个傻子——”雷狮拖长了语调,尾音听的人心里痒痒的。然而在场的另一位并不是会对男性解风情的货。安迷修忍住冲上去用凝晶和流焱狠抽雷狮的冲动,眼神凶狠带着煞气。
雷狮大抵是被这个眼神逗笑了,这才勉为其难的解释了一句,“当然是去踩弱鸡了。”
安迷修的神情经历了一个复杂的转变,雷狮不能也并不想去理解刚刚那一瞬间骑士的内心转过了多少个弯。然而他直截了当的捕捉到了安迷修掺杂在其中的恍然大悟,脑电波惊奇般的对上了安迷修的想法——
“你以为他们无时无刻都跟着我吗?又不是你的那只小跟屁虫。”雷狮发出了嘲讽安迷修智商的嗤笑。
安迷修思考了两秒他的小跟屁虫是什么。他转过身低下头,一只白绒绒的十分令人眼熟的生物又一蹭一蹭的扒拉上了他的裤腿。



……他原来这么受小动物欢迎的吗?
安迷修陷入了思考。



然而某放电男子并没有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见着安迷修又徘徊在个人世界里,雷狮不耐烦的扔了个惊雷过去。
毛绒绒吓得一把窜入安迷修的怀里。
安迷修被拉回了神志,艰难的接上了好几句话之前的话题:“你们海盗都这么霸道的吗?”
“这个大赛可不是给弱鸡玩的。”雷狮无所谓的说。
“这人生体验也太差劲了一点吧。”
“死了不就什么意见都没有了。”
安迷修和雷狮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突然惊觉自己和一个海盗头子有什么好进行三观上的交流。他觉得如果需要他们两能够在三观上达成一致,恐怕只有一种可能性而言。
“我会改变你的观点的,恶党。”
“终于换了个称呼?”雷狮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他没有去嘲讽安迷修这一句近乎不可能实现的妄想,也没有去争论什么,只是笑着,用雷神之锤指着安迷修,说道——



“我拭目以待。”






003.



雷狮孤独吗?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他的内心才能给出最正确的答案。
安迷修不是雷狮肚子里的蛔虫,只是有时他会远远的望着雷狮。雷狮与海盗团在一起的时候,与强者相撞的时候,与他口中的弱鸡偶然碰见的时候,以及独自一人的时候。
他的表情都是不同的。



云端之海的巨龙再一次跃向天际,层层叠叠交汇的白雾绕着它的身体盘桓而上,隐匿于黑夜中的尾翼带着凶猛的态势扇在了树立的支撑柱上,支撑柱被横腰折断,站立不住的人如同落雪一样掉进了海里。巨龙顺着惯性向前倾,再一次扎进了云海中。
轻巧无声,随后便是尘埃落定般的沉寂。
倏忽消失的声音给人带来的反差是很明显的。没有了纷杂的打斗声,身旁的一切又重新变得灵敏起来。安迷修接收到了刚刚被掩埋的一些微弱的信号。篝火里的柴火烧裂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昆虫嗡嗡的鸣动声,以及脆枝被来人从中一脚踩断的、足以令人惊觉的声音。
安迷修没有转过头,来人自顾自的找了块看起来比较舒适的石头,大咧咧的就坐了下去。淡黄色的头巾摆伸到安迷修的面前,安迷修伸手捏住,一把扔回了雷狮的那边。
“你条件这么艰苦的吗,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山顶洞人都比你活的舒服。”雷狮稍带点抱怨的开始吐槽安迷修。
“那还真是委屈了我们的大少爷。”安迷修不动声色,一点儿也没有受到雷狮挑衅的影响。
“你还是这么的无趣。”雷狮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盯着眼前的篝火看。安迷修擦拭着凝晶,带着寒意的碧蓝在火的映照下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雷狮懒洋洋的拨弄了几把摊在外边的柴火,突然招手把裁判球唤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安迷修停止了擦拭。
“吃烤串啊,这不是有现成的篝火吗。”雷狮迅速而熟练的给裁判球下单。
裁判球滴滴了两声,一堆的裁判球就那么凭空的从各个草丛缝里奔了出来,在两人旁边搭起了烧烤架,又推来一辆装满生食的小推车。干完后毕恭毕敬的向两人行了个礼,捧着刚到手的积分乐颠颠的跑了。
“没问题吗,两个人。”
“两个人就够了,这可是撸串啊。”



安迷修敏锐的意识到雷狮懂得了他的意思。然而雷狮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安迷修便也没有揪着不放,顺着雷狮给的话题根就往下溜:“没有鸡翅么?”
雷狮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却又成功的在一秒内搭上了安迷修的脑电波。就像是听到了了不起的笑话,雷狮忍不住捧腹大笑,憋不住的锤了两下自己的大腿。
“没看出来你还是这样的安迷修。”
“人总要有点喜好不是吗!”安迷修气急败坏的吼道。
雷狮招手又多点了几盘鸡翅,转过头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安迷修气的牙痒痒,把烧烤架堆在篝火上,闷声的拿了两串开始烤。
“生气啦?”雷狮捡了根树枝捅了捅安迷修的腰。
安迷修猝不及防被捅了一下,雷狮还饶有兴致的上下滑动,不停地戳安迷修的痒痒肉。安迷修闪身躲过,捏住树枝不让雷狮继续捣乱:“没有。”



夏夜确实很凉快。尽管如此雷狮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安迷修要摆个篝火,也不怕自己被热死。
这大概就是骑士的某种奇怪的情趣。
两人空闲时瞎扯能扯出一堆奇怪的东西,真正开始吃的时候却又相顾无言。安迷修觉得哪里怪怪的。他细细的看着雷狮的侧脸。
雷狮半边脸处在阴影下,暗光柔顺了他的菱角,平日的锋芒竟隐约有点被打磨的光滑的意味。凌乱的发丝并不是很乖顺的贴在面旁,反而颇有种张狂的气息。
平心而论,雷狮从头到尾确实都很出彩,挑不出什么毛病。但要说雷狮真正令人无法移开双眼的,果然还是那双眼睛。
安迷修的视线在雷狮身上转了一圈,最后遵从内心的对上了雷狮那双在黑夜中依旧璀璨的宛如紫水晶般的双眼。



……



被发现了。



安迷修顿觉尴尬,赧赧的移开眼。雷狮轻笑,问道:“看够了吗?”
安迷修摸了摸心口,很诚实地回道:“没看够。”



大概有那么一记直球biu的一下射中了雷狮,尾端爱心的囊带里满满的是令人感到害羞的、陌生的情愫。雷狮也不由自主的捂了下心口,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居然也能牵扯着他的神经末梢。
他下意识的觉得口干,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问出了口:“你要来瓶酒么。”
“酒?”安迷修皱眉,“现在喝这个不保险,要是喝醉了怎么办,大赛这么危险……”
真像个苦口婆心的老妈子。雷狮歪着头托着下巴听着安迷修絮絮叨叨。安迷修还在不厌其烦的劝说,雷狮却突然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不是有你吗。”



“我?”安迷修明显的愣住了。他蹙着眉静想了片刻,委婉的继续说道:“就算你能信的过我,你也要知道,酒后很容易发生一些意外的,你懂的,比如说……”
“比如说酒后乱性?”
雷狮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安迷修突然涨红的脸。他凑上前去,拉着安迷修的领带,使他们两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无限近,甚至近到安迷修能清晰感受到雷狮呼吸间的吐息,带着湿热夹杂着浓厚的气息侵染了安迷修的世界。
他看到雷狮唇齿间露出的虎牙,尖端抵在唇上,让安迷修怀疑下一秒就会有血从中映出。
这个距离太危险了,然而安迷修却抬不起手,甚至连轻微的后仰都足以耗尽他的全部力气。他无法把雷狮从身前推离,被动的看着那人的唇一张一合,随后露出了危险的笑容。



“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安迷修。”



雷狮右手抵上安迷修的心脏位置,尽管隔着一层衣布,暖意依然直直的透入手心。



扑通。


扑通扑通。



过快的心跳无法抑制,加速着全身血液的流动。就像是真的豪饮了一满贯的白酒,安迷修感觉到了从相触之处传来的莫大的勇气。他一把拉住雷狮的手腕,倾身亲了上去。
雷狮的嘴里还留着很大一股烤串味,嘴唇倒是柔软而又炽热。安迷修禁不住想笑,又觉得很讽刺,人生中的第一个吻居然带着浓浓的一股烤串味,这猎奇的经历怕不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也不想忘掉。






004.



那之后安迷修没怎么见到过雷狮。
安迷修也不甚在意。他不觉得和雷狮做过那样的事情之后两个人就必须你不分我我不分你,离开了太久就不行——相反,他觉得这样的事情很荒唐。
他和雷狮都是自由的人,束缚才是对他们人格的不尊重。
更何况他们两实质上一点关系都没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人生。就像安迷修没有问雷狮为什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出现在那儿一样。
安迷修穿过乱石,下一秒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箭带着流光从他的鼻尖擦过,精准地射中了远处的野猪。
他竖起双剑斜横在身前,小心谨慎的向前探出了头。还没等他看个明白,两根巨大的呆毛已经戳到了他的面前。
“阿拉,这不是恶心帅先生么。”
安迷修拉开了一段距离才放下了双剑,刚想和呆毛姐弟两打声招呼,就被十分有默契的双口相声给打断了:“安迷修先生您知道传闻吗?”
“听说雷狮海盗团出事喽?”
“啊呀终于不用担心走路上被捶死了。”
姐弟两嗤嗤的笑了起来,安迷修紧握着剑柄,过大的力气使得指尖都发白。他一瞬间觉得是雷狮出了什么事,又觉得那人那么的自傲怎么可能准许别人伤到自己。安迷修深呼吸让自己从紧张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清了清嗓子才问道:“他们怎么了?”
“骑士先生的消息真是滞后。”艾比欢快地给安迷修不停地换着称呼,弟弟无奈的看了眼又开始飘神的姐姐,接过了话题:“听说是帕洛斯叛变了。”
“帕洛斯?”安迷修迅速的从大脑内搜寻到相对应的信息。记起来后他却又没有之前那么焦躁了。比起担忧,倒不如说是充满了“果然如此”的肯定。
艾比晃着头观察他的神色,与埃米交换了个眼神。埃米挠了挠头,说道:“那个,骑士先生。”
“看在你救过我们的份上。”
“悄悄透露一句,雷狮的处境很不妙哦。”



很不妙吗。
安迷修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是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也更相信雷狮的实力。于是他只是向两人摆摆手,笑的眼角弯弯:“谢谢啦。”



他决定去找雷狮,即使不靠近不说话,看看就行。
于是安迷修向姐弟两询问了最近雷狮出现比较多的地方。他站在峭壁上远眺,层层叠叠的山峦此起彼伏,艳阳下的翠绿与被遮挡住的碧绿,随着风掀起了一阵欣欣向荣的盛景。
很美。安迷修感叹。但他无心在此,翡翠绿的双眸紧紧的盯着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被遮挡的地方。
他终于找到了雷狮。彼时雷狮正扛着银白的锤子与卡米尔和佩利交流,帕洛斯不见身影。不过这也是肯定的,雷狮不会放任那么大一个危险在他的身旁。任何背叛的人都无法再踏入他的领地。
安迷修退后两步准备离开,雷狮却突兀的向他的方向投来了视线。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安迷修清晰的看见雷狮扯出一抹稀奇的微笑,对着身旁的两人说了些什么,独自一人往他的方向而来。
安迷修停下了离开的脚步。他惊奇的发现自己是有点期待的,期待与雷狮的见面,期待和他说的每一句话。



雷狮一步步轻巧地往上蹦。雷神之锤庞大的体型在他的手中宛如无物,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灵活与轻巧。
安迷修看着视线里逐渐出现的雷狮的发梢,眼,唇,黑色紧身衣,弹跳的挂坠,被牛仔裤包裹禁勒住的大腿,以及纤长的小腿。
他的视线隐秘而迅速的扫了一遍过去,等他收起眼神,雷狮也到了他的面前。雷狮抬起雷神之锤的下端碰了碰安迷修的肩,力道出乎安迷修意料的小。
“躲在这上面偷偷摸摸的看我?”雷狮挑起眉。
“我是光明正大的看。”安迷修极力想要为自己证明清白。
雷狮乐不可支的笑了,习惯性的又想要嘲讽一波,“你怕不是个——”说了一半却又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安迷修大概能理解他的想法。毕竟被一个傻子日听起来就不是那么光彩的事情,即使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裁判球知他两知,表面上的形式和标签也不能随随便便贴上一些让他不爽的东西。



安迷修也发出两声轻笑,心下觉得这样的雷狮意外的很可爱。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说出来怕是今个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雷狮对他怒目而视,安迷修只得扯开话题,“你换衣服了?”
“啊,”雷狮把拉链扯得更低,露出了更大的一片被紧身衣包裹的内里。“这都能看出来?”
“细节上不太一样。以前那款没得卖了?”
雷狮胡乱的点点头,也没去解释为什么会买新的衣服,也没解释旧的衣服遭到了什么祸害。安迷修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猜想,疑问在唇齿间流转了几回,还是被他压着消失在喉咙深处。
“挺好看的。”他由衷的夸奖。
然而这句话就像是憋不出话题后绞尽脑汁想到的最糟糕的干巴巴的过渡语,在听的人的耳里一点也不走心,也感受不到丝毫诚意。雷狮“啧”了一声,拒绝用正脸面对安迷修。
安迷修试探着伸出手去勾雷狮的小拇指,雷狮动了动,没有抗拒,转而用指腹骚了下安迷修的手掌心。
安迷修笑的都快开出花了,雷狮颇有点嫌弃的抽回了手,安迷修紧跟着雷狮手摆的弧度又握紧了雷狮的手。他退后一步,变成雷狮站在逆光的方向,细碎的像金粉一样的熹光围绕在雷狮身旁,半垂的眼眸柔顺的就像是卸下了防御的猛兽。
“你的新衣服款式很好看,很适合你。”安迷修认真的扣着雷狮的手。他飞速的瞄了一眼雷狮的表情,每个字都像是在心尖上被妥帖的浸润过蜜一样,“希望我也很适合你。”



稚鸟展开羽翼向蓝天跌跌撞撞的飞去,前途尚不可知,但一路上是那样的耀眼——
有了光就足以战胜一切。



安迷修听到雷狮低沉的闷笑。他一直觉得微光是天下最盛开的美景,却在那一刻看到了更绝艳的美。从雷狮眼底眉梢透出的暖意,像是拂晓的黎明,一瞬间扎破黑暗的炽红,光影交接处的绚丽的紫。



安迷修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近乎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抬起头,隔着烟雾看到了雷狮。身影影影绰绰看的不真切,他却确确实实看到了一团火。
那团火带着不可阻挡的趋势,扑过尘埃灼烧着安迷修的感官。他感到热血被激发的沸腾,叫嚣着狂喊着要冲上去,冲进那团火里,给他带来契合的永生。
安迷修用尽一切力气去抑制这股冲动。那人向他走来,从此以后张狂的印记牢牢地烙印在安迷修的骨髓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那股火的气息,不可阻挡地把他拖向深渊的泥潭。



“那就试试看吧,安迷修。看你到底适不适合我。”

“还是那句话吗?”

“还是那句话。”

两人相顾而笑,一同举起手握成拳,轻轻地碰撞在一起。



“我拭目以待。”






005.



非要让雷狮去说他和安迷修到底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关系的,他也不太清楚。
一切的偶然必成为必然。
雷狮搜寻着脑内和安迷修有关的记忆。从一开始见面就抄起武器打,到后来的能够说几句话,再后来坐下来嗑磕唠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雷狮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忍不住发笑,又忍不住寻找让他们转变的契机。
无数过往就像最纯粹的玻璃珠,串成一串闪耀着细碎的微光。
他倏地找到了真相,这却让他感到惊诧。但他又觉得自己没那么意外,比起意料之外,更有种意料之中的真实感。



他们的每一次交锋都在不停地给对方下战书,却没有一方可以使另一方完全的臣服。日益垒起的战书就像是无数交缠错乱的红线,紧紧的把两人缠在一起,谁也无法超脱事外。



卡米尔压低帽檐,瞅着雷狮,问道:“大哥,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
“可是……”卡米尔踌躇了一会,还是准备问出来,“大哥,他从没表明过立场。我不信他。”
“那就相信我就好了。”雷狮无所谓的耸肩,一把将雷神之锤扛在肩上,“毕竟是我看上的人。你可以不对他有信心,但你起码对我有点信心吧,卡米尔。”
卡米尔盯紧雷狮的紫色双眸,确认雷狮是认真的,才谨慎的点点头。雷狮抬手准备把跑远的佩利招回来,几道黑色的身影却迅速的从旁掠过。
“还敢回来,呵。”雷狮冷笑,远远向佩利下了指示,追着身影而去。



安迷修听到巨响从不远处传来。他在原地停了一会,还是决定上前去看一眼。
成片的树木被横腰折断,平整的地面出现一连串的深坑。半空中一白一金两道身影极速地分合撞击,朝着远方而去。金发的少年踩着金色的箭头跟着后面,焦急地喊着什么。
安迷修刚想凝神去看,空中传来几道空气被割裂的声音。安迷修向后闪身,淡粉色的五角星尖锐地扎进他刚刚站着的位置。
“安迷修?”
来人一袭黑色的长发,装饰用的粉红色五角星和坐着的星月刃足以表明她的身份。安迷修握紧双剑摆出防御的姿态,向后退一步侧身对着来人。
“星月魔女凯莉。”
凯莉发出“嗤嗤”的笑声。她熟练地拆了一根棒棒糖,在空气中晃悠出一道轻巧的弧度。似乎是被安迷修的态度逗笑了,凯莉忍不住开口问道:“感觉你很闲啊,一点也没有最终决战的氛围。”
“最终决战?”安迷修捕捉到关键词。凯莉似乎有点儿惊讶,捧脸做出夸张的神态,“不是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安迷修微妙的感觉自己被嘲讽了一波,然而对方并不打算看他的反应。安迷修向背后砍出几道剑弧,五角星偏离轨道扎在他的身旁。
“我不想和女士动手。”
“到这个时候还坚守你的骑士道?”凯莉想笑,却意外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星月刃上跳下去,指挥着星月刃旋转着刮向安迷修。
安迷修双剑叉十挡住星月刃的攻击,反手一掌把星月刃拍出去,自己借着力往后踏,闪身避过所有的五角星冲向凯莉。
仅仅一个呼吸安迷修便冲刺到凯莉的面前。安迷修挥下双剑,凯莉冷哼一声,星月刃从旁斜突而来挡住了安迷修的攻击。
安迷修后退,方才三人离去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凯莉的动作顿了一秒,踩上星月刃就想走:“哼,不打了,本小姐也就和你动动筋骨,真要分个高下改日……”
她话还没有说完,安迷修的攻击便倾泻而来,刀光剑影连成密不透风的攻击网。凯莉猛的向前扔出一把粉五角,闪身躲到星月刃的后面。依旧有剑影穿透了防御,在凯莉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凯莉气急,急促的喊道:“你这个人……!”
安迷修收回手,依旧是眼角含笑的模样,凯莉却不敢再去随便招惹。她想抽身而去,安迷修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巨响再一次迸发,凯莉的动作因为紧张慌乱了几分。眼见安迷修的攻击越来越刁钻,凯莉不得不喊道:“你不去救雷狮吗!”
安迷修有点迷惑,还没等他问,凯莉紧接着就开了口:“帕洛斯给海盗团设置了专门克制他们的陷阱,决战开始之日就是他动手之时!”



雷狮一锤锤向身前的人,黑影被巨大的冲击力锤出去,撞断几棵树才堪堪停下。
帕洛斯攀着树干想爬起来,借了几次力都没能成功。好在雷狮抽不开身来给他补刀,让他尚且有喘息的机会。
雷狮的状态不比帕洛斯好多少,不如说他的处境更为困难些。包围圈逐渐缩小,但参赛者们很谨慎,不给雷狮放大团灭他们的机会。
雷狮直降几道惊雷,逼得包围圈往外松散。他听到身后有破风声,想要后退闪身避过,面前人却突得落下一道巨斧,把雷狮阻挡在原地。雷狮暗道这一击是怕是躲不过去,用力岔开斧头,转身准备用左手臂挡下。
他刚转过一半,眼角看见一道蓝色的弧光。雷狮放下心,专心致志的去对付面前的敌人。
他听到身后“叮”的一声,安迷修的声音颇带点气急败坏的味道,“你怎么都不管管你身后的啊!”
“这不是有你吗。”雷狮头也不回一个。
“那要是我没挡住呢!”
“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雷狮笑了,快速的转过身给安迷修比个飞吻,“我可是很相信你呢。”



哇塞。
安迷修脸红到想要捂脸。但对面的敌人不给他害羞和回味的时间,安迷修只得化害羞为动力,提着双剑就想冲出去。
“哎等等等等,”雷狮喊住安迷修,引出一道细小的电弧给他指明方向,“你先去帮卡米尔,这儿我还应付得了。”
安迷修点头,一个箭步冲向身前的敌人,腿部发力一个跃步跳上他的肩头,借力向空中后滚翻,落地后向身后划出一道横斩,干脆利落的解决了战斗。
有人想要去追安迷修,雷狮在两人之间锤出巨大的裂缝,阻碍他们过去的道路。雷狮把雷神之锤的头部抵在地上,撑着锤柄,笑的张狂。
“想去追他,先过我这关再说吧。”



卡米尔攀着树枝,借着表面的凸起灵活地往上爬,爬到相对安全的高度便停下来。树下的人抡着狼牙棒撞树,树叶簌簌地落下去。
打不动了。卡米尔想。他远眺着雷狮的方向,有点懊恼为什么轻易就被别人给引开。他还有点儿担心佩利,佩利被引去了另一个方向。
不过时下他觉得更需要担心的是自己。
卡米尔搜寻着四周围可供给他跳的树。然而他的条件却有点儿苛刻,以至于他找不到一根合适的树干。但这不能怪他。卡米尔全身都是伤口,腹部尤为严重。
撞击的力量倏忽停止,卡米尔探出头往下看,安迷修正把流焱拔出,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还不算太晚吧。”
卡米尔没说话,把自己往围巾里头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安迷修。安迷修也不介意,示意他在上面躲好,自己举剑冲向了敌人。
卡米尔眨眨眼,心里微妙的理解了雷狮的想法。
他确实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呢,大哥。



安迷修回来的时候,卡米尔已经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太累了么。”
安迷修把卡米尔抱到干净而且有一点隐蔽性的地方,简单的给他处理比较严重的伤口,再用宽大的叶片盖住卡米尔,确保不会被别人发现。
天地间再度落下惊雷,安迷修却敏锐的意识到雷狮开始力不从心。
他没有直接回到中心去帮雷狮,而是在边缘游走。人还未到,刀锋已出。凝晶闪过一层流光,呼啸着从身后刺入在远处放冷箭的人。安迷修跨过去,一手拔出凝晶,另一手的流焱已脱手而出。
确认没有远程干扰后,安迷修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包围圈。持有弯刀的少年挡住了他的攻势,与另一位相配合之下,竟硬生生拖住安迷修的步伐。安迷修咬牙,少年几个纵跳拉开距离,问道:“都这么狼狈了,还要去救他吗?”
“怎么想答案都是肯定的吧。”
安迷修想笑,但一笑就牵动脸上的伤口,疼痛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确实很狼狈。他虽然自诩最后的骑士,但他不是神,本质上而言也只是个人罢了。神是无敌的,人却不是。这么多场战斗打下来,几乎连口气都没给安迷修喘。他黑色领巾的结松垮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掉,白色的衬衣被鲜血染成鲜红,断裂的衣帛之下隐约能看到或浅或深的伤口。
少年冷哼,二话不说便冲上来。安迷修挡住他的镰刀,轻轻一跳脚尖点上背后偷袭者的武器,突进到少年的身后,流焱侧着在少年的背后划出一道伤口。
巨斧砍下砸起一片乱石,安迷修向后空翻躲过,有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再不去帮忙不要紧吗?”
安迷修认出这是帕洛斯的声音,但比起帕洛斯他更关注雷狮的状况。安迷修一手持剑身前一手置于身后,谨慎地拉开一段距离才把目光移向雷狮。
有人切进雷狮的防御网,匕首带着势不可挡的趋势刺进了雷狮的左手。雷狮用尾端将人击飞出去,可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力不从心。
像是储存了许久的闷气在一瞬间被燃爆,安迷修感觉到从胸腔传递而来的愤怒。他不顾一切地向雷狮冲去,无视了紧跟其后的两人,用双剑所向披靡地斩开一切阻挡的人。
安迷修的攻势吸引别人把重心放在他的身上。雷狮得以喘歇一口气,伸手抹去脸上不停滑落的汗珠。
但是更多人更愿意先啃下雷狮这块肥肉。安迷修开始焦躁,体力的透支使他渐渐难以招架多人的攻击。安迷修舍身一跃而下,鬼魅般的身影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边。
大刀的主人有着一身腱子肉,看起来就难以对付。安迷修想越过他,大刀却直冲他而下,使得安迷修不得不格挡。
安迷修震开大刀,直斩而上。
跃向半空借着冲势而下是最容易打出力度的方式,要想怼过大刀,安迷修只有这种方法可以用。安迷修索性以退为进,踏着凸起的岩块跃至半空,用原力增加重力,以雷霆之势而下。
安迷修切断大刀,那人却径直抓住断裂的大头部分挡住他继续落下来的弧光。安迷修一瞬间停顿在空中,帕洛斯找准机会贴近安迷修,笑道:“雷狮要死了哦。”
安迷修下意识地抬头搜寻雷狮的身影。他很轻易的就找到了,但安迷修丝毫感觉不到快慰。他眼睁睁的看着握着长剑的人穿过雷狮的电网,帕洛斯趁着安迷修分神的时机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雷狮——!!”
安迷修怒吼道。



器物刺进身体的声音同时在两边响起,安迷修闷哼一声,硬生生把痛呼压了下去。帕洛斯有点失望的“啧”了一声,安迷修在最后向上又提了身子,以至于他只捅到安迷修的大腿。
雷狮半转身,对着安迷修牵扯出狼狈却依旧肆意的笑容。安迷修看着他的嘴开开合合,史前绝例的巨大的雷幕从天而降,带着毁灭一切的怒号,迅猛而不可阻挡的将雷狮周身的敌人摧毁殆尽。雷幕与地面的剧烈冲击导致的声响震耳欲聋,带着安迷修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死寂。
安迷修用力把双剑插入地面,稳固住身形以免自己被震飞。然而右腿的伤势使安迷修不太容易平衡住自己,还是在巨大的冲击下被震得晃了身。安迷修什么也听不到,只有嗡的余响仍残留在脑海里。脑子浆糊的像是被过山车甩了几百圈,安迷修却还记得雷狮最后说的话——



“带我去看星空吧。”



安迷修直起身,周围除了他,一个站立的人都看不到。他倏地感觉心下一片苍凉,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流焱在剧烈的冲击里承担了大部分的伤害,在安迷修从地里拔出来时发出一声脆响,半截剑身直直地掉落在地。
安迷修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他环顾四周,锁定了帕洛斯的位置。安迷修低头看着他,碧绿的双眸不带丝毫温度。他手起剑落,凝晶精准地插入帕洛斯的胸膛。
“再见。”他低声说。
安迷修坐到雷狮的身旁,指尖垂落触碰到雷狮的掌心。他就那样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直到黑夜开始侵染晚霞的红。
安迷修背起雷狮,让雷狮的手垂在他的胸前。他把腰弯的很低以免雷狮滑落,一手撑着雷狮,一手撑着凝晶,一步一步很深很慢的往山上爬去。
他也很累了。几次战斗都是连贯的、无休止的。右腿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冒着血,安迷修只简单的包扎了下就放任不管——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以往无处不在的裁判球似乎一夜之中都消失在这个星球上,无论如何呼唤,无论有多少的积分都唤不来一个快速治愈。
身体机能跟不上消耗,每一步的踏出都能听到膝关节嘎吱嘎吱的响声。安迷修抓住雷狮的手往下拉,把他滑下去的身子拉回来点——仅仅是这个动作他就已经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匮乏感——安迷修又托住了雷狮。
过往他总想着雷狮透露在衣料外的肌肤会是多么的有温度和活力,如今的身上人却冷冰冰的带不给他丝毫安慰。



安迷修还在向上爬,凝晶却倏忽支撑不住他的重量。安迷修踉跄了两步,最终还是扛不住两人的重量,重重的倒在地上。他转头看向手边,凝晶从中间断成两节,一半插在地里,一半还在他手上。



天幕很远,安迷修绷紧了身子伸长了手臂,却依旧触不到零碎的边端。他脱力般的倒下去,雷狮的头巾却被风吹起,拂过他的脸庞。
山路并不平坦,像是许久无人践踏的破旧田野间的小路,碎石和有着锐利锯齿边缘的野草随处可见,平日不被人所重视的此时就像是令人窒息的绝望,横在安迷修与山顶的中央。



安迷修决定跨过去。



每一口呼吸都像是炽热的狂风带着沙粒深入肺部,仅仅只是扯动分毫便刮拉着撕扯开一道道深红的伤口。腿部的伤口使他用不上力,再背一个雷狮,连走路都是困难。安迷修坚持背了一段路,还是无可奈何地把雷狮放了下来。
他选择用爬的。
安迷修向上爬去,常年握剑而带着茧的手腹已经摩擦出了或深或浅的伤口,在地面上连带出血痕。他的指缝间都是小沙粒,安迷修却没有时间去顾及这些。他一直往上爬,直到指甲盖都被翻起,嫩肉暴露在空气中,又被翻起的石头肆意的硌着。细小的石粒摩擦着手指间的每一个缝隙,安迷修去扫开也无济于事。
有刺草的果实依附在他的衬衫上,安迷修不准备去打理这些小玩意。但是每隔一段路他都会休息一会,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即使这个喘息的时间十分的少,他依然会帮雷狮把身上大大小小的依附物扯下去,尽最大努力保持雷狮衣物的正洁。
他依然往上爬。他有时会想自己是否选错了山。他选择的是这附近最高的山。
它太高了,以至于安迷修每一次抬头看到的都是无尽绵延的路,丝毫看不见尽头。
但更多时候他心无旁贷的相信自己的选择。他觉得其他的山都配不上雷狮。
海盗属于星空,如果可以,尽管只是接近一点,安迷修都希望雷狮能在离星空最近的地方。



他一直往上爬。
视线的终端终于出现了尽头,安迷修憋足一口气,不顾喘得像即将爆炸的肺和使不上力的手。他攀上顶部,脱力地趴在地上,连翻身都困难到让他窒息。
在天与地交界的彼端突兀的出现了一抹黑。夜幕在安迷修攀岩的过程中便已偷偷占据了天幕,那抹黑却比黑夜还要纯粹。
黑夜的黑带着星河的亮光,那抹黑却只给人带来厚沉的绝望。
黑色迅速地覆盖整个天际,飞过安迷修上方时安迷修才发现那都是黑色的箭头。他奇迹般的想起金发的少年。他不知道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但他嗅到了哀伤的味道。
一个黑色的箭头从大部队中分离,直直地向安迷修冲来。安迷修突然意识到这些箭头在做些什么。
它们根本就是死神的镰刀。
箭头轻而易举地穿过安迷修的身体,安迷修握紧雷狮的手,笑着迎来他的终焉。
他感到困倦,想要阂上眼。但他看到了从密集的箭头顶上漏出的细碎的微光。
安迷修以前一直不能理解,凹凸特地在人死时给他们带来虚拟的幻想是为了什么,何苦多此一举。但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
金光撒在身上,天使的羽毛垂落在他身上。安迷修感觉到了温暖。



他闭上眼,灵魂去往天堂。





006.



安迷修从梦中惊醒。
他擦去额上的冷汗,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7:29
安迷修叹了口气,拿过放在衣架上的衣服,转身进了卫生间。
他感觉他梦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梦里的他伸长了手,却什么也触摸不到。
手机“滴滴”的响起,安迷修手忙脚乱的放下刚烤好的面包片,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头歪斜着踮起脚去拿放在柜子上层的橘子酱。电话里传来督促他赶紧出门不然会迟到的声音,安迷修胡乱地点了点头才意识到对方看不到。
“好的好的。”安迷修应付着喊了几句,挂掉手机后才安稳的坐在餐桌旁吃了一顿早餐。
从起床开始,安迷修就有点心神不宁。他不知道这股焦躁感是从何而来,但这种无力掌控的感觉意外的让他很难受。
安迷修走在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眼里就像是单调的过影。每个人都与他人没有不同,世界就像黑白照片一样单调乏味。
安迷修突然感觉心一阵悸动。他抬起头来,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同色彩的那个人。
那人的身影就像一团火,一瞬间燎原般的掠过了安迷修的心。安迷修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抓住那人飘扬的头巾摆。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失礼貌,但抓住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回归了色彩。
他看到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就像是在梦中见过无数次的画面,安迷修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说出了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能看到烟,但是总有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火,我快步走过去,生怕慢一点他就会被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我带着我的热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温和,以及对爱情无理由的相信,走的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后来,有了一切。





—END—





感谢你能看到这里。
一开始的脑洞就是最后一句话,写到后来破万真的是有点儿出乎意料。
005算是全篇字数最多比例最重要的一篇了。单它一篇就近六千字。然而码完后丢过一次,重写写不出之前的感觉,打斗变得有点无力,两人的心情也没能很充分的表达出来,挺遗憾的。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有了一切,”出自天涯已删帖子《西村君和西村袋子的西班牙幸福生活》

最后悄咪咪问一句有没有同好群加我一起玩啊,一个人太无聊了!

·评论使我强大·


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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